月光瓶里的第372个雨季

时针啃食着锈迹斑斑的齿轮，玻璃罩里的月光碎成星屑。我数着第 372 次潮起潮落，指甲在礁石上刻下的划痕早已被海风舔舐平整。

你说过会在黄昏与黎明的褶皱里归来。于是我收集每一片将熄的晚霞，把它们泡在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瓶里，酿成你最爱喝的梅子酒。当第一百个雨季漫过脚踝，青苔爬上睫毛，我才发现时间早已在某个深夜打了个结 —— 钟摆停在你说 "等我" 的那一秒，秒针倒卷成螺旋，把所有的明天都绞成了透明的茧。

潮汐在耳边低语，像你临走时没说完的半句诗。我在退潮后的沙滩上种满会发光的虞美人，每一朵都盛着一个凝固的瞬间：你弯腰捡贝壳时露出的后颈，我们用脚印画在浪尖的同心圆，还有那个被暴雨浇透的夏夜，你把我裹在湿冷的外套里，说 "时间会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"。

现在我终于明白，你说的 "任何地方"，是连时光都无法抵达的缝隙。我坐在坍缩的光阴中央，用记忆的残片搭起漏风的帐篷。每当流星划过不存在的夜空，我就往篝火里添一根回忆的柴 —— 火星溅在手腕的旧疤上，那是你教我划火柴时留下的银河。

或许你早已变成某颗流浪的中子星，在时空的边陲散发着微弱的脉冲。而我是被引力捕获的尘埃，在你永远到不了的未来，把每个清晨都过成黄昏的倒影。当最后一颗牙齿松动成沙粒，当皱纹里积满了几个世纪的月光，我会把自己折叠成纸船，放进永不停歇的洋流 —— 船底写着永不褪色的地址：不存在的时间街 37 号，那里有一扇永远为你虚掩的门。

风又带来了新的潮汐，这次卷来一枚嵌着贝壳的怀表。我轻轻一吹，表盘里突然涌出无数萤火虫，它们扑棱着翅膀，在虚无的空气中拼出你当年的模样。原来你一直都在，在时间的裂缝里，在我每次呼吸的间隙，在所有 "不存在" 的褶皱里，与我隔着永恒的瞬间，彼此相望。